夏日的一个早晨,朱日祥院士在班车上接到记者电话,并同意当即接受采访。
“中国的科技落后于西方,这是不得不承认的现实。如果不敢面对这样的现实,其他甭谈了。”朱日祥院士接受采访时不断地不由自主地强调他的这一观点。
记者:有一个老话题,但还是想知道你的看法。中国科技落后的原因是什么?也就是说在中国做研究与在发达国家做研究,你感觉有什么差异?
朱日祥:对自然科学的探索,我感到中国人与西方人在研究思维方式上存在较大差异。西方人在自然科学领域注重于理论、实验以及仪器研制“三位一体”的研究方式;如果科学家对自己研究的问题产生了一种新的想法,这种新的想法是商品化仪器无法验证的,那么他就会去设计或研制能验证自己想法的新仪器。在中国,理论、实验和仪器研制往往是分割开来的。我们的科学家申请到仪器设备费或取得科研经费后,经常是简单地购置已经商品化的仪器设备,很少根据自己的研究需求设计和研制仪器。至少,地学领域是这种情况。这在一定程度上来说,我们使用的科研“工具”是别人研究思路的产物。那么,这些从事科学研究并设计了“工具”的西方人还给我们留下多少“未开垦的处女地”?可想而知,我们成功的几率因此不知小了多少,原创性的成果势必比西方人少得多。据我所知,到目前,中国地学界几乎没有一套先进实验设备或仪器是自己设计制造的。其他领域是否有我不清楚。在这方面,我们的科学家是负有一定责任的。
在政府方面,如果有某位科学家想按照理论、实验以及仪器研制“三位一体”的研究思路向政府申请项目,并表示设计和研制某些实验仪器或设备可能成功也可能失败,那么,他获得资助的可能性很小。即便是中国的“973”或“863”计划,往往很少有这样的项目。这是政府科技管理部门的责任。
记者:从思维方式和科研的软环境方面中国都不及西方国家,你为何还回国从事科研?
朱日祥:思维方式是西方几百年科学文化沉淀而形成的,运行机制是科技管理者思考的问题。在中国,虽然科学文化沉淀和科研机制与西方相比都存在一定的差距,但在自己的祖国,我们可以有机会做自己想做的事情。西方的科研环境虽好,但主要是提供给西方人的,给我们的机会并不多,所以回来了。
记者:回国后你认为自己到目前最成功的是什么?
朱日祥:建立了我的实验室,而且这是目前国内古地磁学领域最先进的,在国际上也不多。这个实验室完全对全世界开放,每年至少有1/3的时间是其他国家的科学家在这里工作。我以此为自豪,这比我发表SCI文章更让我高兴,因为它推动着学科的发展。
记者:这些年我一直采访科研人员,有时产生一种感觉,不知对不对,国内同行科学家真正的交 流似乎并不多,好像总是有所保留?可没有交流又如何发展?
朱日祥:我同意你的看法,我也不知为什么。前几天,有几位西方地学界的科学家在北大开会,我也参加了。他们分别从事地质、地球物理和地球化学研究,他们是从不同角度考虑同一个科学问题。这是典型的学科交叉研究思路,但中国的学科交叉研究有不少停留在形式上,而非真正意义上的交叉。经常是不同学科的研究人员,你写一段自己领域的研究意义,他写一段他研究领域的内容,于是凑在一起号称“学科交叉”联合申请项目。若获得科研经费,也是各做各的,没有多少实质性关联。
记者:科研人员的这种做法,很让人失望,而政府科技管理人员未必能发现。有什么办法解决这个问题吗?
朱日祥:我回答不了这个问题,留给权威人士来回答吧。
(科学时报记者 王静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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